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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全本] 【金瓶梅】(古版 崇祯本)作者:不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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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不是真的古版的呀?看过很多版本,都是不全的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借楼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第七回薛媒婆说娶孟三儿杨姑娘气骂张四舅

  诗曰:我做媒人实自能,全凭两腿走殷勤。

  唇枪惯把鳏男配,舌剑能调烈女心。

  利市花常头上带,喜筵饼锭袖中撑。

  只有一件不堪处,半是成人半败人。

  话说西门庆家中一个卖翠花的薛嫂儿,提着花厢儿,一地里寻西门庆不着。

  因见西门庆贴身使的小厮玳安儿,便问道:「大官人在那里?」玳安道:
「俺爹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帐。」原来西门庆家开生药铺,主管姓傅名铭,字自
新,排行第二,因此呼他做傅二叔。这薛嫂听了,一直走到铺子门首,掀开帘子,
见西门庆正与主管算帐,便点点头儿,唤他出来。西门庆见是薛嫂儿,连忙撇了
主管出来,两人走在僻静处说话。西门庆问道:「有甚话说?」薛嫂道:「我有
一件亲事,来对大官人说,管情中你老人家意,就顶死了的三娘的窝儿,何如?」

  西门庆道:「你且说这件亲事是那家的?」薛嫂道:「这位娘子,说起来你
老人家也知道,就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。手里有一分好钱。南京拔步床
也有两张。四季衣服,插不下手去,也有四五只箱子。金镯银钏不消说,手里现
银子也有上千两,好三梭布也有有三二百筒。不料他男子汉去贩布,死在外边。

  他守寡了一年多,身边又没子女,止有一个小叔儿,才十岁。青春年少,守
他什么!

  有他家一个嫡亲姑娘,要主张着他嫁人。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,生的
长挑身材,一表人物,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。风流俊俏,百伶百俐,当家立纪、
针指女工、双陆棋子不消说。不瞒大官人说,他娘家姓孟,排行三姐,就住在臭
水巷。

  又会弹一手好月琴,大官人若见了,管情一箭就上垛。「西门庆听见妇人会
弹月琴,便可在他心上,就问薛嫂儿:」既是这等,几时相会看去?「薛嫂道:」

  相看到不打紧。我且和你老人家计议:如今他家一家子,只是姑娘大。虽是
他娘舅张四,山核桃──差着一槅哩。这婆子原嫁与北边半边街徐公公房子里住
的孙歪头。歪头死了,这婆子守寡了三四十年,男花女花都无,只靠侄男侄女养
活。

  大官人只倒在他身上求他。这婆子爱的是钱财,明知侄儿媳妇有东西,随问
什么人家他也不管,只指望要几两银子。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嚣段子,拿一段,
买上一担礼物,明日亲去见他,再许他几两银子,一拳打倒他。随问旁边有人说
话,这婆子一力张主,谁敢怎的!「这薛嫂儿一席话,说的西门庆欢从额角眉尖
出,喜向腮边笑脸生。正是:媒妁殷勤说始终,孟姬爱嫁富家翁。

  有缘千里能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

  西门庆当日与薛嫂相约下了,明日是好日期,就买礼往他姑娘家去。薛嫂说
毕话,提着花厢儿去了。西门庆进来和傅伙计算帐。一宿晚景不题。

  到次日,西门庆早起,打选衣帽整齐,拿了一段尺头,买了四盘羹果,装做
一盒担,叫人抬了。薛嫂领着,西门庆骑着头口,小厮跟随,迳来杨姑娘家门首。

  薛嫂先入去通报姑娘,说道:「近边一个财主,要和大娘子说亲。我说一家
只姑奶奶是大,先来觌面,亲见过你老人家,讲了话,然后才敢去门外相看。今
日小媳妇领来,见在门首伺候。」婆子听见,便道:「阿呀,保山,你如何不先
来说声!」一面吩咐丫鬟顿下好茶,一面道:「有请。」这薛嫂一力撺掇,先把
盒担抬进去摆下,打发空盒担出去,就请西门庆进来相见。这西门庆头戴缠综大
帽,一口一声只叫:「姑娘请受礼。」让了半日,婆子受了半礼。分宾主坐下,
薛嫂在旁边打横。婆子便道:「大官人贵姓?」薛嫂道:「便是咱清河县数一数
二的财主,西门大官人。在县前开个大生药铺,家中钱过北斗,米烂陈仓,没个
当家立纪的娘子。闻得咱家门外大娘子要嫁,特来见姑奶奶讲说亲事。」婆子道
:「官人傥然要说俺侄儿媳妇,自恁来闲讲罢了,何必费烦又买礼来,使老身却
之不恭,受之有愧。」西门庆道:「姑娘在上,没的礼物,惶恐。」那婆子一面
拜了两拜谢了,收过礼物去,拿茶上来。吃毕,婆子开口道:「老身当言不言谓
之懦。我侄儿在时,挣了一分钱财,不幸先死了,如今都落在他手里,说少也有
上千两银子东西。官人做小做大我不管你,只要与我侄儿念上个好经。老身便是
他亲姑娘,又不隔从,就与上我一个棺材本,也不曾要了你家的。我破着老脸,
和张四那老狗做臭毛鼠,替你两个硬张主。娶过门时,遇生辰时节,官人放他来
走走,就认俺这门穷亲戚,也不过上你穷。」西门庆笑道:「你老人家放心,所
说的话,我小人都知道了。只要你老人家主张得定,休说一个棺材本,就是十个,
小人也来得起。」说着,便叫小厮拿过拜匣来,取出六锭三十两雪花官银,放在
面前,说道:「这个不当甚么,先与你老人家买盏茶吃,到明日娶过门时,还你
七十两银子、两匹缎子,与你老人家为送终之资。其四时八节,只管上门行走。」

  这老虔婆黑眼珠见了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,满面堆下笑来,说道:「官人
在上,不是老身意小,自古先断后不乱。」薛嫂在旁插口说:「你老人家忒多心,
那里这等计较!我这大官人不是这等人,只恁还要掇着盒儿认亲。你老人家不知,
如今知县知府相公也都来往,好不四海。你老人家能吃他多少?」一席话说的婆
子屁滚尿流。吃了两道茶,西门庆便要起身,婆子挽留不祝薛嫂道:「今日既见
了姑奶奶,明日便好往门外相看。」婆子道:「我家侄儿媳妇不用大官人相,保
山,你就说我说,  不嫁这样人家,再嫁甚样人家!」西门庆作辞起身。婆子
道:「老身不知大官人下降,匆忙不曾预备,空了官人,休怪。」拄拐送出。送
了两步,西门庆让回去了。薛嫂打发西门庆上马,因说道:「我主张的有理么?

  你老人家先回去罢,我还在这里和他说句话。明日须早些往门外去。「西门
庆便拿出一两银子来,与薛嫂做驴子钱。薛嫂接了,西门庆便上马来家。他还在
杨姑娘家说话饮酒,到日暮才归家去。

  话休饶舌。到次日,西门庆打选衣帽齐整,袖着插戴,骑着匹白马,玳安、
平安两个小厮跟随,薛嫂儿骑着驴子,出的南门外来。不多时,到了杨家门首。

  却是坐南朝北一间门楼,粉青照壁。薛嫂请西门庆下了马,同进去。里面仪
门照墙,竹抢篱影壁,院内摆设榴树盆景,台基上靛缸一溜,打布凳两条。薛嫂
推开朱红槅扇,三间倒坐客位,上下椅桌光鲜,帘栊潇洒。薛嫂请西门庆坐了,
一面走入里边。片晌出来,向西门庆耳边说:「大娘子梳妆未了,你老人家请坐
一坐。」

  只见一个小厮儿拿出一盏福仁泡茶来,西门庆吃了。这薛嫂一面指手画脚与
西门庆说:「这家中除了那头姑娘,只这位娘子是大。虽有他小叔,还小哩,不
晓得什么。当初有过世的官人在铺子里,一日不算银子,铜钱也卖两大[竹波]
箩。

  毛青鞋面布,俺每问他买,定要三分一尺。一日常有二三十染的吃饭,都是
这位娘子主张整理。手下使着两个丫头,一个小厮。大丫头十五岁,吊起头去了,
名唤兰香。小丫头名唤小鸾,才十二岁。到明日过门时,都跟他来。我替你老人
家说成这亲事,指望典两间房儿住哩。「西门庆道:」这不打紧。「薛嫂道:」

  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,许我几匹大布,还没与我。到明日不管一总谢罢了。

  「

  正说着,只见使了个丫头来叫薛嫂。不多时,只闻环佩叮咚,兰麝馥郁,薛
嫂忙掀开帘子,妇人出来。西门庆睁眼观那妇人,但见:月画烟描,粉妆玉琢。

  俊庞儿不肥不瘦,俏身材难减难增。素额逗几点微麻,天然美丽;缃裙露一
双小脚,周正堪怜。行过处花香细生,坐下时淹然百媚。

  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。妇人走到堂下,望上不端不正道了个万福,就在对面
椅子上坐下。西门庆眼不转睛看了一回,妇人把头低了。西门庆开言说:「小人
妻亡已久,欲娶娘子管理家事,未知尊意如何?」那妇人偷眼看西门庆,见他人
物风流,心下已十分中意,遂转过脸来,问薛婆道:「官人贵庚?没了娘子多少
时了?」西门庆道:「小人虚度二十八岁,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。不敢请问,
娘子青春多少?」妇人道:「奴家是三十岁。」西门庆道:「原来长我二岁。」

  薛嫂在旁插口道:「妻大两,黄金日日长。妻大三,黄金积如山。」说着,
只见小丫鬟拿出三盏蜜饯金橙子泡茶来。妇人起身,先取头一盏,用纤手抹去盏
边水渍,递与西门庆,道个万福。薛嫂见妇人立起身,就趁空儿轻轻用手掀起妇
人裙子来,正露出一对刚三寸、恰半叉、尖尖趫趫金莲脚来,穿着双大红遍地金
云头白绫高低鞋儿。西门庆看了,满心欢喜。妇人取第二盏茶来递与薛嫂。他自
取一盏陪坐。吃了茶,西门庆便叫玳安用方盒呈上锦帕二方、宝钗一对、金戒指
六个,放在托盘内送过去。薛嫂一面叫妇人拜谢了。因问官人行礼日期:「奴这
里好做预备。」西门庆道:「既蒙娘子见允,今月二十四日,有些微礼过门来。

  六月初二准娶。「妇人道:」既然如此,奴明日就使人对姑娘说去。「薛嫂
道:」大官人昨日已到姑奶奶府上讲过话了。「妇人道:」姑娘说甚来?「薛嫂
道:」姑奶奶听见大官人说此椿事,好不喜欢!说道,不嫁这等人家,再嫁那样
人家!

  我就做硬主媒,保这门亲事。「妇人道:」既是姑娘恁般说,又好了。「薛
嫂道:」好大娘子,莫不俺做媒敢这等捣谎。「说毕,西门庆作辞起身。

  薛嫂送出巷口,向西门庆说道:「看了这娘子,你老人家心下如何?」西门
庆道:「薛嫂,其实累了你。」薛嫂道:「你老人家先行一步,我和大娘子说句
话就来。」西门庆骑马进城去了。薛嫂转来向妇人说道:「娘子,你嫁得这位官
人也罢了。」妇人道:「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?见作何生理?」薛嫂道:「好
奶奶,就有房里人,那个是成头脑的?我说是谎,你过去就看出来。他老人家名
目,谁不知道,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,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。知
县知府都和他来往。近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,都是四门亲家,谁人敢惹他!」

  妇人安排酒饭,与薛嫂儿正吃着,只见他姑娘家使个小厮安童,盒子里盛着
四块黄米面枣儿糕、两块糖、几十个艾窝窝,就来问:「曾受了那人家插定不曾?

  奶奶说来:这人家不嫁,待嫁甚人家。「妇人道:」多谢你奶奶挂心。今已
留下插定了。「薛嫂道:」天么,天么!早是俺媒人不说谎,姑奶奶早说将来了。

  「

  妇人收了糕,取出盒子,装了满满一盒子点心腊肉,又与了安童五六十文钱,
说:「到家多拜上奶奶。那家日子定在二十四日行礼,出月初二日准娶。」小厮
去了。

  薛嫂道:「姑奶奶家送来什么?与我些,包了家去孩子吃。」妇人与了他一
块糖、十个艾窝窝,方才出门,不在话下。

  且说他母舅张四,倚着他小外甥杨宗保,要图留妇人东西,一心举保大街坊
尚推官儿子尚举人为继室。若小可人家,还有话说,不想闻得是西门庆定了,知
他是把持官府的人,遂动不得了。寻思千方百计,不如破为上计。即走来对妇人
说:「娘子不该接西门庆插定,还依我嫁尚举人的是。他是诗礼人家,又有庄田
地土,颇过得日子,强如嫁西门庆。那厮积年把持官府,刁徒泼皮。他家见有正
头娘子,乃是吴千户家女儿,你过去做大是,做小是?况他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,
除没上头的丫头不算。你到他家,人多口多,还有的惹气哩!」妇人听见话头,
明知张四是破亲之意,便佯说道:「自古船多不碍路。若他家有大娘子,我情愿
让他做姐姐。虽然房里人多,只要丈夫作主,若是丈夫喜欢,多亦何妨。丈夫若
不喜欢,便只奴一个也难过日子。况且富贵人家,那家没有四五个?你老人家不
消多虑,奴过去自有道理,料不妨事。」张四道:「不独这一件。他最惯打妇煞
妻,又管挑贩人口,稍不中意,就令媒婆卖了。你受得他这气么?」妇人道:
「四舅,你老人家差矣。男子汉虽利害,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。我到他家,把得
家定,里言不出,外言不入,他敢怎的奴?」张四道:「不是我打听的,他家还
有一个十四岁未出嫁的闺女,诚恐去到他家,三窝两块惹气怎了?」妇人道:
「四舅说那里话,奴到他家,大是大,小是小,待得孩儿们好,不怕男子汉不欢
喜,不怕女儿们不孝顺。休说一个,便是十个也不妨事。」张四道:「还有一件
最要紧的事,此人行止欠端,专一在外眠花卧柳。又里虚外实,少人家债负。只
怕坑陷了你。」妇人道:「四舅,你老人家又差矣。他少年人,就外边做些风流
勾当,也是常事。奴妇人家,那里管得许多?惹说虚实,常言道:世上钱财傥来
物,那是长贫久富家?况姻缘事皆前生分定,你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。」张四
见说不动妇人,到吃他抢白了几句,好无颜色,吃了两盏清茶,起身去了。有诗
为证:张四无端散楚言,姻缘谁想是前缘。

  佳人心爱西门庆,说破咽喉总是闲。

  张四羞惭归家,与婆子商议,单等妇人起身,指着外甥杨宗保,要拦夺妇人
箱笼。

  话休饶舌。到二十四日,西门庆行了礼。到二十六日,请十二位素僧念经烧
灵,都是他姑娘一力张主。张四到妇人将起身头一日,请了几位街坊众邻,来和
妇人说话。此时薛嫂正引着西门庆家小厮伴当,并守备府里讨的一二十名军牢,
正进来搬抬妇人床帐、嫁妆箱笼。被张四拦住说道:「保山且休抬!有话讲。」

  一面同了街坊邻舍进来见妇人。坐下,张四先开言说:「列位高邻听着:大
娘子在这里,不该我张龙说,你家男子汉杨宗锡与你这小叔杨宗保,都是我甥。

  今日不幸大外甥死了,空挣一场钱。有人主张着你,这也罢了。争奈第二个
外甥杨宗保年幼,一个业障都在我身上。他是你男子汉一母同胞所生,莫不家当
没他的份儿?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在这里,只把你箱笼打开,眼同众人看一看,有
东西没东西,大家见个明白。「妇人听言,一面哭起来,说道:」众位听着,你
老人家差矣!奴不是歹意谋死了男子汉,今日添羞脸又嫁人。他手里有钱没钱,
人所共知,就是积攒了几两银子,都使在这房子上。房子我没带去,都留与小叔。

  家活等件,分毫不动。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欠帐,文书合同已都交与你
老人家,陆续讨来家中盘缠。再有甚么银两来?「张四道:」你没银两也罢。如
今只对着众位打开箱笼看一看。就有,你还拿了去,我又不要你的。「妇人道:」

  莫不奴的鞋脚也要瞧不成?「正乱着,只姑娘拄拐自后而出。众人便道:」

  姑娘出来。「

  都齐声唱喏。姑娘还了万福,陪众人坐下。姑娘开口道:「列位高邻在上,
我是他是亲姑娘,又不隔从,莫不没我说处?死了的也是侄儿,活着的也是侄儿,
十个指头咬着都疼。如今休说他男子汉手里没钱,他就有十万两银子,你只好看
他一眼罢了。他身边又无出,少女嫩妇的,你拦着不教他嫁人做什么?」众街邻
高声道:「姑娘见得有理!」婆子道:「难道他娘家陪的东西,也留下他的不成?

  他背地又不曾自与我什么,说我护他,也要公道。不瞒列位说,我这侄儿媳
妇平日有仁义,老身舍不得他,好温克性儿。不然,老身管着他。「那张四在旁,
把婆子瞅了一眼,说道:」你好公平心儿!凤凰无宝处不落。「只这一句话道着
婆子真病,登时怒起,紫涨了面皮,指定张四大骂道:」张四,你休胡言乱语!

  我虽不能是杨家正头香主,你这老油嘴,是杨家那膫子[入日]的?「张四
道:」

  我虽是异姓,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,你这老咬虫,女生外向,怎一头放火,
又一头放水?「姑娘道:」贱没廉耻老狗骨头!他少女嫩妇的,你留他在屋里,
有何算计?既不是图色欲,便欲起谋心,将钱肥己。「张四道:」我不是图钱,
只恐杨宗保后来大了,  过不得日子。不似你这老杀才,搬着大引着小,黄猫
儿黑尾。「

  姑娘道:「张四,你这老花根,老奴才,老粉嘴,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,
到明日死了时,不使了绳子扛子。」张四道:「你这嚼舌头老淫妇,挣将钱来焦
尾靶,怪不得你无儿无女。」姑娘急了,骂道:「张四,贼老苍根,老猪狗,我
无儿无女,强似你家妈妈子穿寺院,养和尚,[入日]道士,你还在睡梦里。」

  当下两个差些儿不曾打起来,多亏众邻舍劝住,说道:「老舅,你让姑娘一
句儿罢。」

  薛嫂儿见他二人嚷做一团,领西门庆家小厮伴当,并发来众军牢,赶人闹里,
七手八脚将妇人床帐、妆奁、箱笼,扛的扛,抬的抬,一阵风都搬去了。那张四
气的眼大睁着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众邻舍见不是事,安抚了一回,各人都散了。

  到六月初二日,西门庆一顶大轿,四对红纱灯笼,他小叔杨宗保头上扎着髻
儿,穿着青纱衣,撒骑在马上,送他嫂子成亲。西门庆答贺了他一匹锦缎、一柄
玉绦儿。兰香、小鸾两个丫头,都跟了来铺床叠被。小厮琴童方年十五岁,亦带
过来伏侍。到三日,杨姑娘家并妇人两个嫂子孟大嫂、二嫂都来做生日。西门庆
与他杨姑娘七十两银子、两匹尺头。自此亲戚来往不绝。西门庆就把西厢房里收
拾三间,与他做房。排行第三,号玉楼,令家中大小都随着叫三姨。到晚一连在
他房中歇了三夜。正是:销金帐里,依然两个新人;红锦被中,现出两般旧物。

  有诗为证:怎睹多情风月标,教人无福也难消。

  风吹列子归何处,夜夜婵娟在柳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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