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四)
浴室。
翔慢慢冲洗着之前的脏污。
人群都散去了。
对于翔出乎意料的强大,众囚除了恐惧,还是恐惧。尤其是那些曾经对翔狂
吠的饲犬。
「黑熊的屁眼滋味如何?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,大剌剌地倚在门边。
「很紧,我干过的女人都没那么好。」翔说完,嘴角不禁微微上扬。
「哈哈哈,我叫三六,很高兴认识你。」
「我并不想认识你。」
「我很欣赏你,你很强!非常强!」无视于翔的「硬」钉子,三六自顾自地
说着。
「欣赏?我对你的屁眼可没兴趣!」翔忍不住,笑了。
眼前的男人并不非常帅,不,应该说,不是那种奶油小生的俊帅,有一种男
人独特的强横,削瘦的脸庞有两三道深浅不一的伤疤,古铜色强健结实的肌肉,
都增添他的野性,充满男性魅力。
谈吐顾盼之间,充满着特有的潇洒不羁,像某位「前」挚友。
翔一向很喜欢这种人。翔忍不住,再度笑了。
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。
翔总是无话。
三六什么都谈。
对于翔的默不响应,三六从不在意,只是自顾自地说着。
其实,翔相当享受那种交流的感觉,毕竟,他一向很喜欢交朋友。
尤其当翔一个人,无所事事的时候,脑中就会浮现一些画面。
不愿回想的画面。
三六最喜欢的话题,就是女人。无论是女体的攻略法,追求女性的诀窍,甚
至女性的心理,当然,是关于性方面的。三六似乎都相当了解,随时都能说出一
番大道理。
常常对着翔侃侃而谈:成年男性一晚最多能御几女;论入珠的优缺点;肛交
实记;SM之我见等。
翔从没想过性交有那么多「学问」。
虽然有些听起来上,根本是「邪说」或「乡野传说」,甚至「灵异故事」。
嗯嗯,一个晚上能射二十三次。
三六说到激动处,比手划脚屁股摇不说,下身那鼓涨涨的隆起。
老实说,相当骇人。
在心底翔对三六的身份相当好奇,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提自己过去。所以他也
不问别人。
只是,偶尔,隐隐约约可见。三六宽厚的后背,有着华丽的图腾。
「其实,女性的肉体和男人一样好色,那是为了繁衍所与生俱来的本能,只
是后天的理教禁锢了本性的发展,所以,只要能破解女人内心的禁锢,挖掘出她
淫荡的本性,女人就任你为所欲为了,因为她比你还色啊!」三六滔滔不绝地说
道:「哈哈哈,至于手段就非常多了,性技、物质、感情、力量。」
金钱,力量。
心中浮现曾经卧在自己怀中的美丽身躯。
翔微笑的脸,骤然,黯淡了。
户外。囚犯劳动操场。
「为什么叫三六?」这是翔这个星期的第一句话。
「因为只要我愿意,我就可以掷出三个六!」
翔露出根本不信的神色。
「那是有诀窍的……」三六故作神秘状,微笑道:「就是这个。」
掌中有三个咕溜溜的骰子。
「这是幸运骰子,老天为了补偿我的不幸,特别赏赐给我的,我最重要的宝
物。」三六好像在说一个童话故事。
「我还以为,『三六』,是因为你有三十六公分呢。」翔好像没听到三六的
话,懒洋洋地说道。
「讲到这个,那是老天给我的另外一个补偿。」三六自豪地说道:「让你见
识。」三六一边说,一边开始解开自己的裤子。
时间在监狱中,彷佛静止,又好像飞逝一般。
如同上班,上学。
规律,规律到让人麻痹。
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。如同往常。
三六滔滔不绝。翔静静地听。
忽然间,话锋一转。
「是为了报仇吧?」三六好像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,「相较于翔的强大,你
的欲望实在太小了。」
翔愣住了。
「在监狱的每个人都是因为犯罪,犯罪的原因就是欲望,而你──翔,完全
不同。」三六的口气突然间那么严肃,正色的道:「是仇恨吧?没有其它的东西
了。」
翔彷佛被看穿一般,俊脸涨得通红。
「我常常看到你在暗暗锻炼身体,你的仇人势力很大吗?」三六注视着翔明
显隆起二头肌,说道:「有多少小弟?三个?三十个?三百个?」
「你要把仇人的手下一个个打倒,然后独自面对大魔王,掏出刀、枪。」三
六的手指在脖子间横着轻轻一划,「最后,破关了,如此你就可以安心成佛?」
翔的拳头握得死紧,连指甲都陷进肉里,狠狠咬紧牙关。
他强忍着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。
「我跟你一样。」三六平静地说道:「我跟你一样,有着血海深仇。」
翔一瞬间,静了下来。
「痛,头、胸口、任何地方,很想吐,甚至把内脏吐出来。」三六对着翔,
又像对着自己,说道:「一个人的时候,那些画面总是不断浮现,好像回放的烂
电影一般,一次又一次。」
翔摸了摸鼻子。
「仇恨的感觉,痛苦的感觉,比起那个时候已经慢慢淡了,但是,本能渐渐
被取而代之,仇恨已经成为生命的全部,成为自然反应、反射动作。」三六彷佛
用尽全身的力气,吐血般的说道。
痛苦已经渐渐麻木了感官。
换句话说,习惯痛苦。
整个人已经习惯感官被痛苦扭曲,意识被痛苦支配。
不再滚烫,但持续煎熬。
放入油锅快炸,一瞬间,皮焦肉烂的鸡腿。在炉火中慢熬,压榨出精髓的猪
骨。何者较幸福。
翔,不知道。
「我不会让他简单的死去,这样一了百了的!」三六一字一句彷佛怨毒的诅
咒。
「我会毁掉一切他所珍视的,拥有的,梦想的;无论是现在,过去,包括未
来的一点一滴,都要亲手摧毁!」三六埋藏在心底的仇恨彷佛火山爆发,狂态尽
现,一发不可收拾。
「用尽各种方法,摧毁一切,噢,不,有时,可以故意先让他拥有,把玩个
几天,等他爱不释手,我再毁掉,把他高高举起再重重摔下,甚至想办法让他亲
手葬送。」三六的眼眶里布满血丝,粗重的喘息着,但眼神却充满热切,彷佛燃
烧一般,「慢慢地,直到他一无所有,生不如死!」
翔听到这里,几乎呆住了,额角斗大的汗珠直落,背脊不自觉冒冷汗。不知
道是吓呆了,还是欢喜得楞了过去了。
望着发呆的翔,三六淡淡一笑。
「我知道,你最近就要离开了。」三六把一团东西塞到翔掌心,说道:「送
给你。」
如果跟仇人一起置身烈焰,满身创伤,能支持多久?破坏抑或是被破坏?
翔。你一定能够,忍受那无尽孤独,承受仇恨带来的痛苦,达成我所做不到
的事。我的朋友。
翔缓缓地张开手掌。
掌心里是三颗雪白的象牙骰子。漆黑的,三个六,朝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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